在世者的夜車

再次細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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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霎時懂了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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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雖然眼前的老太太身形有別於我印象中婆婆的豐潤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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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但是對於孩子而言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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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去年四月底最後一次看見癌末的奶奶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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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那便是永遠的銘刻了。去年三月舉家從上海搬遷到吉隆坡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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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新家尚未安頓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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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就得知婆婆罹患膀胱癌末期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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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先生當時剛剛履新不便請假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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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我就帶著三名女兒,包括尚在哺乳的一歲半小女兒,趕緊回到德國鄉間照顧婆婆,誰也沒想到那兩週竟是婆婆告別人世的倒數計時,而臨終三名子女都未隨侍在旁,僅有我這名異鄉媳婦與三位孫女。身為臨終照顧者,面對婆婆病情急轉直下,以及死亡帶來的衝擊,我一直沒能擺脫罪惡感與失親哀慟,總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多做些什麼,雖然至今還想不出答案來。當寶寶張開雙手對著五步之距的老太太要討抱抱,只不過她盯著貨架並未瞧見,而我卻像被觸了電似地低垂了頭,雙手麻痺卻假裝挑著地瓜,最初我以為是寶寶的行為讓我發窘,腦袋想著該如何跟寶寶解釋這不是她的Omi。然而,當我眼角瞥見老太太從貨架前轉身,的確跟婆婆一樣有滿頭白髮,連髮型都很像婆婆過世前一週,我特別請美髮師到家服務的樣式,還有她的面容幾乎有70%相似,瞬間我竟顫抖地推著娃娃車往反方向踉蹌而逃,完全不顧寶寶回頭喊著:「我真的看見Omi了!Omi!」。事實上,無視孩子天真的看見,以及我的非理性竄逃,洩漏的正是我害怕看見自己失去婆婆的哀傷,以及哀傷背後沉重的思念,而這正是半年來無聲哀悼甚而壓抑悲傷的模式。回神後,驚見寶寶蹙眉望著我,便唬弄她說奶奶回家了!匆忙後來結了帳,在超市前小吃攤吃麵,寶寶突然高叫:「Omi又回來了耶!Omi!」寶寶回頭望我,似乎想得到肯定,或者許可,霎那我看見自己對婆婆的思念,心溫熱了起來,便點頭讓她鑽出娃娃車,朝老婦人奔去。當時,老婦人剛結完帳,跟身邊的老先生整理推車中的購物,並未看見身後的寶寶,索抱張開的雙臂,在無聲等後裡慢慢地垂了下來,我有些不忍,走了過去,抱起寶寶跟老婦人說:「孩子覺得你真像她的德國奶奶。」老婦人很高興地用英語跟寶寶打招呼,沒想到寶寶突然抱住老婦人,小臉頰放在她的肩膀說:「Omi我真的好想你喔!」隨即,寶寶親了老婦人一口。老婦人好開心,慈祥地告訴寶寶:「You make me so happy!」許久,我告訴孩子,Omi要回家了!寶寶理解地點點頭,還送上飛吻。回到麵攤,我就這麼低下頭,眼淚和著麵,慢慢吃完。在世者的哀傷,是長長的夜車,然而,看見思念像打開了探照燈,指引前行的方向,讓下一站就是重逢。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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