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結語：「台灣連翹」上個世紀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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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從1980年代末到1990年代初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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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隨著柏林圍牆倒下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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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東歐共黨政權相繼垮台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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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作為社會主義祖國的蘇聯又宣告解體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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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二次戰後的兩極對立世界宣告瓦解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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，面對這種自1789年法國大革命以來前所未有的大變局，一位日裔美國人，時任美國史丹佛大學教授的福山指出：以市場經濟為標誌的資本主義和西方模式的民主政治，已取得最後的勝利，歷史的進程已走向終結 。福山這一史詩式的宣言，給歡欣鼓舞的西方，特別是美國，又添上濃濃一筆。台灣歷史從二十世紀1920年代的黃金十年，走到1930年代中期至1950年代中期的悲愴年代，可說是從歷史的高潮走到歷史的低潮。在這個悲愴年代，台灣人經歷過噤聲的歲月，「活得像個笑話，然後默默死去」，也變成一個「我無國家，也沒有民族，我是永遠流浪的猶太人」，「要活下去，要活下去，要在沒有民族沒有國家的地方活下去……到能夠活得像人的世界去生活吧。」這樣的悲愴年代，似乎反射出台灣已走到另一方向「歷史的終結」。親歷1940年代三大風暴──戰爭風暴、二二八風暴、白色恐怖風暴，並冒著生命危險寫下《亞細亞的孤兒》、《無花果》、《台灣連翹》三本歷史證言的吳濁流，在《亞細亞的孤兒》的日文版自序這樣寫著：《亞細亞的孤兒》這篇小說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，即一九四三年起稿，一九四五年脫稿的，它是用台灣在日本統治下的一部分史實來做背景。那時不論任何人都不敢用這樣的史實背景來寫小說，而把它照事實沒有忌憚地描寫出來的。原來胡太明的一生，是這種被弄歪曲的歷史的犧牲者。他追求精神上的寄託，遠離故鄉，遊學日本，飄泊於大陸。但，畢竟都沒有找到他安息的樂園，因此，他一生悶悶不樂，感到沒有光明的憂鬱，不時憧憬理想，但卻反被理想踢了一腳，更又遭遇到戰爭殘酷現實的打擊，他脆弱的心靈破碎了。「唉，胡太明終於發瘋了！果是個有心人，又怎能不發瘋呢？」如果結局是「胡太明終於發瘋了」，當然代表走到另一方向「歷史的終結」；但在《亞細亞的孤兒》一書，吳濁流卻以高度象徵的寫法，將「無花果」與「台灣連翹」並放在一起，這樣寫著：某日，太明正佇立在庭前遐想，突然發現無花果已經結了果實，那些疎疎落落的豐碩的果實，隱蔽在大葉的背後，不留神便不容易發現。他摘了一個剖開來看看，那熟得通紅的果實，果肉已長得非常豐滿。他一面凝視著果實，一面心裡發生無限的感慨。他認為一切生物都有兩種生活方式：例如佛桑花雖然美麗，但花謝以後卻不結果；又如無花果雖無悅目的花果，卻能在人們不知不覺間，悄悄地結起果實。這對於現時的太明，不啻是一種意味深長的啟示，他對無花果的生活方式，不禁感慨系之。他一面賞玩著無花果，一面漫步踱到籬邊，那兒的「台灣連翹」修剪得非常整齊，初生的嫩葉築成一道青蔥的花牆，他向樹根邊看看，粗壯的樹枝正穿過籬笆的縫隙，舒暢地伸展在外面。他不禁用驚奇的目光，呆呆地望著那樹枝，心想：那些向上或向旁邊伸展的樹枝都已經被剪去，唯獨這一支能避免被剪的厄運，而依照她自己的意志發展她的生命。他觸景生情，不覺深為感動。「連草木也知道應該不違背自己的個性去求生存！」他這樣想著，對於大自然的奧秘，頓感耳目為之一新，但返顧自己，卻連「台灣連翹」都不如。在這裡，吳濁流以「無花果」默默結果的精神和「台灣連翹」所展現的堅韌生命，來表達不屈的生存意志，「是的，我應該堅強起來，像『台灣連翹』一樣……」由於「台灣連翹」所展現的堅韌生命力，悲愴年代的台灣歷史從表面上看，似乎已走到終結，而實質上則表現為冬眠。歷經約一個世代的冬眠，台灣歷史漸漸從冬眠中甦醒過來，並在大地上默默蠕動，生根發芽，迎來春天的氣息，展現春天的生命。第三代在台灣歷史上所共同開創的民主年代，甚至已越過第一代的黃金歲月，走向巔峰。此時，台灣實應記取邱永漢在《濁水溪》一書最後所寫下的：「今後它（濁水溪）仍永遠繼續流下去，而當無法相信的奇蹟發生，這條溪流的溪底清澈可見的日子來臨時，這塊土地將再度流出許多的血」。當台灣歷史走向民主年代的新高峰，當「這條溪流的溪底清澈可見的日子來臨時」，我深深希望，更願這樣努力，這塊土地將能夠像「台灣連翹」一樣，「依照自己的意志發展她的生命」，而不必再流出許多的血。(全文完)(中時電子報)
台灣的悲愴年代 ──從皇民化運動到二二八事件(一)
台灣的悲愴年代 ──從皇民化運動到二二八事件(二)
台灣的悲愴年代 ──從皇民化運動到二二八事件(三)，